少女的手自我掌间滑落，最后重重地拍打在地上的血泊之中。
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，保持着握着少女手的姿势一动不动，仿佛少女的掌心还在我的掌握之中。
直到……
殷红的鲜血飞过我的眼角，在我脸颊上滑过一道如同泪痕般的轨迹。
低下头，看着怀中已然失去生机的少女。
她明明那么年轻。
她明明还有漫长的未来。
可她，却再也无法睁眼。
再也无法拥抱本应属于她的璀璨未来。
就像是睡着了一般，少女在我怀中默默的“沉睡”着。
我明白，少女不会再次醒来了。
但我就是想要欺骗自己。
想要让自己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“现实”。
人类就是如此的矛盾与愚蠢。
但此刻，我愿意成为愚蠢的人。
（好黑。）
此刻，我重新回到了那片黑色的空间。
与以往不同。
这次是一望无际的黑。
没有光、没有歌谣、没有音符、没有魔法阵、更没有如蛇影一般的锁链。
我于黑暗中游荡。
不见一切。
沉醉其中。
什么都不想。
什么都不做。
唯有这样。
才不会悲伤。
不会痛苦。
也不会悔恨。
……
本应如此才对……
“琉！”
伴随着一声大喊，绯奋力的挣脱人偶师的纠缠，一个箭步跑到少女的身边。
看着少女怀中早已失去生机，变得十分冰冷的友人，绯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浓浓的痛苦。
绯像发疯似的抱住自己友人的身体，试图以自己的体温来让其恢复温暖。
但遗憾的是。
人类在死亡面前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。
无论如何挣扎。
无论如何不愿相信。
死亡，即是终结。
无法逆转。
不可改变。
还在争斗的骑士与冒险者们听见了绯的呐喊，皆以十分痛苦的表情看向绯怀中的琉。
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但他们却无能为力。
同伴的牺牲是令人痛苦的。
无论何时。
也无论何地。
但他们早已做好了牺牲的觉悟。
可即便如此……
同伴的牺牲是“觉悟”二字就能轻松跨越的吗？
如果可以，他们希望牺牲的会是自己。
如果可以，他们希望永远没有人会牺牲。
但冒险者就是如此高危的职业。
及时享乐。
这是冒险者唯一的信条。
她们……早就做好了面对牺牲的准备……
从来……都是如此……
“值…得……吗……？”
突然，一道细微的声音自某处传来。
所有人屏息凝神，默默的看向声音袭来的方向。
“值…得……吗……？”
见没人答话，在一旁默默保持着跪姿的少女机械般的转过头，以空洞的，不带有一丝情感的双眼无神的看着众人。
少女的眼间布满血丝，眼角也是滑过一道血痕。
“值…得……吗……？”
少女一遍遍的重复着机械般的语气，试图想要得到某人的回答。
“铭……”
“铭……”
绯与人偶师的声音同时响起，可以从中听出强烈的不安。
“值…得……吗……？”
可少女却并未回答，依旧机械的重复着问题。
（值得……吗……？）
老实说，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说值得，那就是骗人的。
但说不值得……
绯却又无法开口。
“不知道。”
最终，绯说出的却是如此不负责任的回答。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少女继续追问。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……
如同发疯了一般，少女以不含一丝感情的语气不断的重复着。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面对少女的疑问，绯却无法回答。
也就在这时，伴随着一声声的“为什么”，粉红色的光芒自少女皮肤下显现，染着血迹，最终化为一道殷红的六芒星，以少女的身体为中心，逐渐的开始扩展。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“为…什……么……？”
在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下，一条条如同手臂一般粗细的锁链自少女周身显现。
“记忆……具象化了？！”
看着少女身边的锁链，人偶师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一般惊呼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察觉到不对劲的绯也是连忙询问。
“这……”
不等人偶师回答。
锁链如同蛇影一般呼啸而出，掠过空间，扬起一道巨大的烟幕。
“咳…咳……”
待得烟幕消散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沿着锁链的尽头望去。
只见一道巨大的裂痕自地表延伸。
而锁链的另一头，小小的少女在锁链的缠绕下悬浮于半空。
“你究竟做了些什么？”
回过神来的绯看着半空中被锁链缠绕的少女，一脸怒气的看向像是知晓什么的人偶师。
“记忆具象化是什么意思？！”
因为绯不是魔法师的缘故，所以绯不明白话语中的含义。
“冷静点，绯。”
一旁的迈尔斯见绯如此动怒，也是连忙提醒。
“你让我怎么冷静？！”
绯的回答让迈尔斯哑然。
诚然，见到如此情景，那怕是见多识广的迈尔斯也是第一次见。
要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。
但越到这种关头，迈尔斯就越是知道冷静的好处。
一昧的愤怒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“抱歉。”
好在绯也是知道这个道理，便随即恢复到以往的姿态。
但绯的视线却是半刻不愿放松的死死的盯着人偶师。
“那是记忆具象化所形成的锁链。”
人偶师抬头望向天边，看着如同蛇影一般蜿蜒扭动着的锁链。
三道暗红，三道莹白。
只不过，那原本莹白的锁链上，却是隐隐染有一丝殷红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绯有些不明白人偶师的话。
“不久前，我以那孩子原本的记忆为载体，将其碾碎、覆盖、最终刻上我捏造的虚假的记忆，并将其重新植入脑海之中，这也是为什么那孩子会称呼我为主人的原因。”
人偶师以尽可能让人那个胎动的词汇解释着。
“那三道暗红的锁链便是我捏造的虚假的记忆。”
人偶师指了指少女左边的三道暗红。
“而那三道莹白色的锁链，即是她原本的、真实的记忆。”
这么说着，人偶师又指了指那三道染上些许殷红的莹白。
“可即便如此，既然记忆已经被碾碎，为什么还是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？”
冒险者中的一人发出疑惑。
“记忆只是被碾碎，又不是被湮灭。”
说着，人偶师瞥了她一眼。
“更何况我也需要其原本的记忆为载体来铭刻我所捏造的虚假记忆，也唯有这样的虚假才最接近“真实”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听到人偶师的回答，之前发出疑问的冒险者继续追问。
“虚假永远都是虚假，要想接近真实，唯有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那名冒险者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，以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少女周身的锁链。
然后……
“高洁无暇之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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